不久前,我和朋友利用假期前往浙江省天臺縣旅行,等待日落時,黃昏的溫度和空氣讓我感到慵懶舒適,層層疊疊的梯田也令人陶醉其中。朋友突然問我:“你能在這里住上3個月嗎?”我說,大概需要一間干凈的房間。她問,如果這些都有呢?我說那應該可以吧。
伴隨著社交媒體上關于鄉村美好生活的圖文、短視頻廣泛傳播,“青年回流鄉村”成為熱詞。有在城市近郊租一塊地,周末前往山野間體驗耕種的“周末農夫”;有工作靈活,帶著電腦前往鄉村的“數字游民”;也有一面在鄉村感受自然,一面從事其他工作的“半農半×”青年……
然而,就像朋友的提問,如果我們真正成了“新村民”,到底能夠在鄉村停留多長時間?又將為真正的“老村民”和鄉村帶來哪些影響?
事實上,不少年輕人以“候鳥雙棲”模式在城鄉之間切換,一邊體驗鄉村慢節奏的生活,一邊也離不開城市的教育、醫療、文化藝術資源;根據“DNA數字游民公社”團隊在2023年發布的調研,浙江省安吉溪龍鄉的“數字游民”社區里,每個人平均停留的時間為58天。這意味著,真正將所有的生活場景交給山川和土地的人并不多。
一部分年輕人滿懷理想來到鄉村,探索親近人與自然的理想生活樣本,但談及后代的成長發展,還是選擇讓孩子在城區接受教育;在鄉村數字游民社區,社區成員多是內部之間達成合作交流,習慣了城市里開放又獨立的人際關系的年輕人,也不一定能適應鄉土依然存在的熟人社會。
在鄉村建設上,鄉村雖然成為年輕人創新的實驗場,但大多數人只具備理論知識,沒有幾代人傳承的土地智慧。有的年輕人推廣水果、蔬菜種植,但由于缺乏足夠的果園管理經驗和有效的運營策略,最后只剩下凋敝的大棚和開墾過的山頭;小型民宿開發,在項目市場定位上出現偏差,最后潦草收場;鄉村文旅開發者、運營者想把自然和農業資源轉換為市場優勢,但項目本身未帶給農民足夠的附加利益,導致與村民產生隔閡。
鄉村振興無疑是需要年輕人的,需要他們向內扎根、向外鏈接。鄉村振興和青年返鄉所呈現的種種問題,意味著鄉村絕不是逃離現實的烏托邦。
在政策層面,對于那些向往鄉村的年輕人,政府和相關部門可在政策上提供創業補貼、金融貸款等便利,并提供特色農業、農村電商等相關產業培訓機會,鼓勵他們從流水式的體驗到本土化的扎根;在民生和產業上,加大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,解決鄉村的產品供給到教育、醫療等綜合保障等民生問題;在村民權益上,完善土地流轉制度、合理分配鄉村產業收入、提升轉變農業結構。
不少鄉村一線的建設者反映,鄉村實踐需要具備溝通能力,能夠在政府、市場和居民之間穿梭的“中間人”。在各地鄉村,也能看到不少“新村民”成為蟄居多年的老居民。他們組織“新村民”建立村學和親子教育中心,嘗試在當地成立村企聯合體,耐心地向村民普及生態農業理念。
在我們談論“新”“老”村民,談論年輕人在鄉村的“離開”與“留下”時,不應該將城市和鄉村的生活對立起來。城鄉的生活可以是流動的,是人生不同階段的選擇。年輕人參與鄉村振興,既不應該帶著“高人一等”的心態,也決不能把它當成城市競爭失敗的退路。隨著更多人在鄉村找到人與自然、人與人之間的聯結,也許某天,更多經過鄉村的年輕人,決定在鄉村停留更久一些。
(來源:中國青年報)